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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情劫 我就是他的情劫,對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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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想知道麽?”

舒窈不假思索:“當然。”

天道沈吟:“嗯……”

舒窈無語:“這種細節您也要在意麽?”

天道語氣認真:“我沒有吃醋, 只是覺得這件事不適合你深入參與。”

真的嗎?我不信。

這種事情爭執下去註定沒有結果,舒窈轉而開始思索,怎麽表述想法才能叫自家愛吃醋的天道大人不計較這些。

但是稍微一動腦, 她的頭就好疼。

不想哄他。

於是女孩只是軟軟地抱怨:“疼。”

天道:……

他似乎輕嘆了口氣。

“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。”

這話聽著就不對味兒。

見天道不願配合,舒窈再度點開蘇撫雪的人物面板。

【姓名:蘇撫雪[?]

對[舒窈]的好感:26(26/100)

黑化值:4

狀態描述:

——想見你。】

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,蘇撫雪對她的好感度加加減減, 最終提高了十六點,而黑化值也於她剛才做出制止他與古嶺爭鬥的選擇後, 增加到了四點。

這些是很正常的變化,不正常的是那個問號, 以及蘇撫雪的狀態描述。

姓名後問號代表的是,這個人狀態存在異常, 但根據目前舒窈發現的線索,系統無法判斷他的真實屬性。

所以這個蘇撫雪可能是真貨, 也可能是贗品。

而那個狀態描述就更奇怪了。

“你”如果指的是舒窈,為何對她的好感度是輕薄的10?

見她的目的是什麽?

當初暫時被她擱置的種種疑惑, 現在想起,竟然前後呼應。

但天道卻似乎不願意插手這件事,只讓她獨立調查。

蘇撫雪的真偽問題, 因何變成這副模樣,甚至是此時的心理活動, 天道大概都是清楚的。

可他不說。

為什麽?

舒窈忍著頭疼,開始揣測天道的用意——這要是讓天道感受到了,又要說她冒犯天顏。

蘇撫雪早已入魔, 不屬於受他喜歡的子民範疇。而在這個世界觀內,天眷耗盡之日,便是死劫來臨之時。

……原來如此!

舒窈恍然。

這次莫非是蘇撫雪的死劫, 所以天道才不願輕易給予指導?

便是她祖父的死劫,也是在她與天道定情後,天道方才松口。

天道對於死劫壽元這等關系根本的事情極其重視,有意菩作為首例,並不代表這個口子便算放開了。

——當然,如果天道準備二婚,而二婚夫人也恰好有個面臨死劫的爺爺,那就得另算了。

自己在心裏講了個冷笑話,但舒窈心中沒有半分喜悅。

知道死劫意味著什麽後,沒有人能開心的起來。

“天道大人,如果一個人足夠正直,足夠善良,足夠誠心努力……他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麽?”

神祇語氣清冷。

“不能。”

舒窈曾聽過流傳很廣的一句話。

盡人事,以待天命。

但在修真界,有許多事,是你即便將人事做到世間最完美,天命也不會有絲毫偏向的。

天道對人類毫無憐憫顧惜,他對待人類的態度,與對待山石花草,沒有任何差別。

哪怕是魔修,若是沒有忤逆天道,那無論他做什麽,天道都不會插手。

天道就是那個在玻璃外安靜觀察螻蟻活動的人。

所以作為最受天道眷顧之人,這種惶恐,舒窈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強烈。

若是萬年之後,她身上天眷耗盡,天道是否待她也會像其他人一樣?

時至今日,舒窈發現,自己總是忍不住在意天道對人類、或者其他生靈的態度。

她是希望,天道能夠對人類更加仁慈偏愛一些的。

這麽比例子或許有些極端,但舒窈覺得大抵意思差不多。

——一個反社會患者告訴你,雖然他看不起全人類,對人類毫無共情。

但你是不同的,你不屬於凡俗人類行列。

他唯獨愛你。

接著他做盡世間深情事,用盡一切證明他愛你,你會信任他的愛情麽?

有時舒窈覺得自己可以,有時又覺得不行。

她需要陪伴天道的時間太久,是看不到盡頭的萬萬年。

但這便需要考慮,她對於天道到底意味著什麽?

姑且不提,這樣兩人三觀有爭議的事情還會繼續發生,只說最基本的立場。

如果某一日,她失去了天眷,那她剩下的身份,便是普通的人類女孩。

天道對人類這個種族若是並無半分仁念……她又如何能指望,他會對自己留情?

天道的愛,實在過於玄妙沈重了。

舒窈很清楚自己的能力。

哪怕天道不會對她趕盡殺絕,只是沒有半分優待,她也絕對沒辦法好好在萬界生活下去。

而壽命被改,她甚至連死的權利都沒有。

她必須等到生死簿上,死劫來臨的那一日。

或許天道會好心,告訴她她的壽數極限在那一日。

於是,她便在恐懼與期待中,苦苦捱到死劫來臨之時……那樣的人生,該有多麽恐怖?

其實舒窈思索過,她就是普通人覺悟,覺得能活三百歲就覺得長的不得了。

三百年裏,她能夠嘗遍天下美食,游遍名山大川,身體健康,生活無憂……這不是相當美滿的一生麽?

就她的這個標準而言,金丹期修為,配合一些上等丹藥便可以滿足。

而天後意味著無窮無盡的壽命。

這令她感到的便只有冰冷與未知。

她無法想象,成為天後的自己是什麽模樣。

舒窈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承擔這個位置,也不想去挑戰。

反正,即使這裏的修為留不到地球,她的壽命仍然限於百歲,舒窈也覺得沒什麽好遺憾的。

思考為神識帶來痛楚,但卻令她越發清醒。

天道與人類絕不一樣。

哪怕是兩人戀意正濃的現在,他也絕不可能像凡間情人一般,對她憐惜體貼。

此前因為天道的真情表白,她在某些時候,竟生出了為他留下的想法。

……不該。

那句老話怎麽說。

公子的大恩大德,小女子願意下輩子結草銜環相報。

所以這輩子還是算了吧。

舒窈明白自己的心意。

她不討厭,甚至喜歡天道,感激而愧疚他對自己的好。

而她也知道,天道對自己確實是真心。

這次的蘇撫雪事件,其實只是一個小矛盾。

但是……沒有辦法。

這件事上兩人此刻稍微的碰撞,已經能夠映射出以後可能發生的無數爭吵了。

舒窈默默想到。

她已經許久未曾對天道用過心機。

此前用過的心機,多是為了勾引天道,令他愛上自己的行為,之後意識到天道真心,而她也確實喜歡天道,便反而端莊起來。

但這一次的手段,雖是心機套路,卻是她最後一次做出,令天道與自己能夠相互理解的努力。

如此想來不禁有些嘲諷。

她第一次與同伴齊心協力,逃出鬼潮海嘯,品嘗到此前生命裏微微感受過的激情熱血。

雖然前路依然艱難,但這時候船上氣氛卻很好。

這原本是個值得慶賀她成長的時刻,但她卻不得不在此時,於她和天道的宿命岔路口前,再度選擇一個方向。

違抗天意代表著什麽?

舒窈不知道。

與天道的緣分,原本便是她賭命賭來的。

而就在舒窈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,系統上小字跳動。

【支線任務:[想見你]

任務內容:調查蘇撫雪真偽之謎

任務描述:

——“以血,以命、以魂。”】

似乎是感應到她的心態變化,許久未有動靜的系統,竟然又給出了自己的指引。

而且之前的支線任務,系統似乎都像是怕被天道發現似的,只敢寫小小的一行字。

但這次居然足足有四行。

並且,系統特地用紅色斜體標註出了引號中的六個字。

以血。

以淚。

以魂。

三個鮮血淋漓的字,如同從骨肉中挖出來的一般,有著驚心動魄的淒烈之美。

舒窈懷疑,系統這麽說是在暗示她什麽。

系統的隱藏支線任務,一直起到在關鍵時刻輔助她的作用。

之前它一直沒有反應,莫非是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動搖遲疑,所以才在此時她決定為自己與天道的戀情徹底下判定時,才會出現推她一把?

其實真要說起來,蘇撫雪甚至比掌門還要無辜。

他沒有做錯任何事。

出身名門,性情高潔正直,自幼便天資卓絕,深孚眾望。

他唯一做錯的事,便是遇見了舒窈,又用盡一切愛她。

她當初為蘇撫雪取了祝陰心頭血時,其實已經漸漸厭倦了蘇撫雪。

她玩游戲時,最喜歡攻略高冷驕傲的角色,但對方一旦動了真心,便會迅速爬墻。

然而蘇撫雪只是個游戲角色。

……其實舒窈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個游戲,是不是被人早已寫好了劇本。

這個覆雜的問題,不是此刻的舒窈能夠思索琢磨的。

她此刻筋疲力竭的狀態,就如同一根隨時都會崩斷的弦,每動一次腦子,都是深入骨髓,令人想倒抽冷氣般的劇痛。

舒窈也不知到底是什麽心態,在逼迫她剛才忍著劇痛思索蘇撫雪的事,以及審視自己此時與天道之間的關系。

她以前甚至是一個手指被劃破,都要皺眉頭吸冷氣的人。

然而現在哪怕頭疼得翻江倒海,也可以保持神色的平靜,甚至偶爾露出微笑,不令同伴擔心。

……

而舒窈可以確定的是,在做出決定後,她整個人都輕松許多。

神識漸漸從幾乎揪緊成一團的痛苦中緩緩舒展。

晨曦的風般聲音在她耳畔響起。

“好點了麽?”

“嗯。”

少女面色微白,在心底小聲埋怨道:“您剛才都不安慰一下我。”

為了避免天道不適,她特地避開了“哄”這個詞。

天道讚許:“你挑戰了自我。”

舒窈有些小得意:“哼哼。”

但她能夠如此俏皮輕快的回答天道,並不代表方才兩人的小小爭執便算過去了。

問題甚至更加嚴重。

因為真實的舒窈,一點也不積極樂觀,善於忍耐。

她一身壞毛病,被媽媽慣得有些嬌氣,而且不但小心眼,還喜歡撒嬌。

可無論是誰,都只會對自己最熟悉、最信任的人撒嬌或者發脾氣。

因為知道,無論自己怎麽做,都一定會包容。

與之相應的,你會對領導或者上司撒嬌任性麽?

所以她放棄了這段時間以來的享樂主義思想,迅速糾正路線錯誤,擺正了自己的位置。

她語氣認真地詢問:“天道大人,那我就自己調查蘇撫雪的事情啦?”

天道沒有阻攔她:“可以。”

但那平靜語氣下,是神祇確鑿無誤的認知。

——死劫不會更改,她也做不到。

他只是想讓她盡人事,品嘗失敗的滋味,明白即使是天後之位,也不代表能夠為所欲為。

若是追問下去,指不定還會得到什麽冗長的大道理。

那些舒窈不想聽。

她與天道的關系從未變過。

既然天道的態度從未改變過。

她的態度,當然更不應該改變。

她最初對自己的認知沒有錯。

面對天道,她根本一無所有。

她擁有的,只是這顆怯懦的心。

龍舟行駛了一個時辰後,終於可以確定他們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。

雖然眾人也不清楚,在安全區都能遭到鬼船襲擊的當下,還有哪裏是安全的。但只要主辦方沒有傳來消息,比賽就必須進行下去。

他們這群人,便始終代表著有劍宗的尊嚴,他們絕不能在這裏便認輸退出。

所以在這一個時辰裏,尚有餘力的弟子們主動貢獻出自己的力量,為傷重的同伴療傷,警戒四周。

所有人裏,受傷最重的便是雷烈,接著就是四名使女。

雷烈是因為強行突破,經脈受損,使女們則是因為靈感負擔過重,為了避免陷入癲狂狀態,一個時辰裏,她們都在打坐調息。

此刻除了雷烈外,眾人總算都恢覆了一定戰鬥力。

並且,因為經歷了方才那番血戰,都對彼此有了足以交付性命的信任。

看到這種氣氛,古嶺不禁暗暗咬牙。

他有心想將此前蘇撫雪的真面目拉出來重新討論,但剛才蘇撫雪才展示過自己的實力,所有弟子此刻都對他極為信服,又沒有親眼見過,如何能相信他的說法?

但是……他還是得說。

特別是在見識到北海如今詭譎的情況、而他又已經暴露對蘇撫雪的敵意後。

只有越多人知道蘇撫雪這一弱點,他的安全才越有保障。

——否則,蘇撫雪為了將這秘密封死在他嘴裏,背後對他下手怎麽辦?

古嶺可沒信心一定能打過蘇撫雪。

而在古嶺猶疑之際,蘇撫雪始終沒有搭理他一眼,只是閉目調息,神色冷淡默然。

反倒是舒窈看見古嶺神色陰晴不定,瞬間領會到這臥底是在糾結什麽了。

“古嶺師兄。”她微笑招手,“麻煩過來一下。”

正巧古嶺立下了追求她的人設,其他人看見,也只當他們有了點苗頭,沒有多想。

見是舒窈,古嶺立刻走了過來。

走之前他甚至毫不遮掩地看了蘇撫雪一眼。

“我記得你和撫雪師兄以前關系不是很好麽,怎麽剛才和他鬧成那樣?”

舒窈以前為了攻略蘇撫雪,也走過古嶺的支線任務。

那時古嶺還只是個為玩家愛情事業送上助攻的工具人師兄罷了,誰能想到那笑瞇瞇的俊朗青年,實際上是魔道的臥底?

古嶺是蘇撫雪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。

所以在蘇撫雪入魔前,古嶺也憑這個特殊身份爭取到了不少好處,當時舒窈還看不上這個有些油膩的師兄。但在蘇撫雪入劍閣後,古嶺也沒有翻臉不認人,是為數不多的,仍然關切蘇撫雪的人之一。

所以當時舒窈尚且對古嶺稍微改觀了一點。

……等等!

舒窈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。

蘇撫雪當時入魔的原因,是情劫閉關突破時,因為她的胡鬧強行出關,導致出現走火入魔的苗頭,偏偏她當時玩游戲,奔著be去,因此盡是踩著蘇撫雪的雷區和他對話,導致蘇撫雪破情劫徹底失敗,甚至墮落入魔。

可仔細想想,作為有劍宗首席弟子,他閉關突破之前也做盡了防護手段,怎麽可能輕易就墮入魔道,以至於必須入劍閣滌蕩道心?

百善鄉的天道信仰傳承是在三百年前,被一個逐出的外門弟子返鄉後篡改,而那個弟子至今不知所蹤……會不會就是當時被魔道收買了?

聯系到魔道正在試圖覆活人皇的事實……此事背後莫不是還有魔道推波助瀾?

但她什麽也沒說,仍然帶著淡淡的微笑,令古嶺看不透她的想法。

古嶺嘆氣:“我與他關系是好,但我更需要為其他同門安全著想。”

舒窈輕笑:“你們也會在意這種小事麽?”

少女眉眼如畫,即使是雷雲密布的海上,但她依舊美得像在風雨中怒放的凜然花朵。

而且古嶺甚至覺得,在經歷之前那番惡戰後,舒窈的精神狀態非但沒有沮喪頹靡,甚至變得更加堅韌。

歷經風雨洗刷後的花朵,色彩只會更加鮮艷亮麗。

不過現在不是欣賞美人的時候,於是古嶺強行逼迫自己收攏心神,將重點放在蘇撫雪事上。

“我與那些人不一樣,即使是我,也知道某些底線是絕對不能碰的。”

此處人多眼雜,他們刻意把話說得含糊。

然而舒窈還是聽出古嶺為自己辯白的意思了。

“蘇撫雪做了何事?”

“我當時看到……他在吞吃邪祟,當時他整個人皮都要化掉似的。”回憶起那惡心至極的畫面,古嶺的表情愈發難看,想來那一幕對他神識造成了極大沖擊。

“他根本已經是那群邪祟的同黨,我親眼看到他皮囊內的那副東西與殘穢融合在一起蠕動,再重新鉆回人皮,他已經算不得人了!”

舒窈眸光微冷:“難道不是你們魔道刻意引導人皇奪舍他麽?”

“……嗯?”古嶺一時張口結舌,顯然沒想到她能精準點出其中關鍵,並且語氣顯然已經掌握了相關證據。

意識到自己稍有失態,古嶺立刻作勢打量四周,做出驚嚇模樣:“師妹你莫要這麽大膽,這種事是能隨便嚷嚷的麽?”

換做其他粗心點的人,指不定就要被他精湛演技糊弄過去、

然而舒窈是誰?

小貓咪早已看穿了真相!

“我已經設下了結界。”

她淡淡道、

“而且你怕不是忘了,百善鄉那群魔修暗自設下的邪陣,便是意圖覆活人皇,而當時首先識破他們計謀的人就是我。”舒窈不緊不慢地說道,語氣平靜,卻在不斷給古嶺施壓。

“你覺得,我當真沒有半分察覺麽?”

她輕嗤一聲:“既然師兄這麽沒有合作誠意,也覺得我稀裏糊塗就會答應幫助你,那我想我們大概也沒有什麽需要說的了。現在就開始和大家討論撫雪師兄的真偽,還有師兄你真實身份的事情吧。”

見她翻臉,古嶺頓時急了:“當時是巧合!”

“誰能想到,撫雪恰好會出現在那裏!”古嶺面色愁苦,“就我本心,我也不希望獻祭我的摯友啊。”

舒窈微笑看他。

古嶺只覺得頭皮發麻,立刻道:“其實那只是人皇陛下的一縷殘魂,用凡人信仰香火偷偷溫養以待壯大,當時被你們撞破,若是無法逃脫,便也會放棄!”

“嗯,然後呢?”

“我也是之後才推測出真相的。”古嶺偷眼瞟她的表情,“雖然本部有人早便垂涎撫雪的軀殼,但我一直沒有答應配合。其實一直也沒事,直到你們那次,他感應到你有危險,以及外部魔修肆虐的氣息,才強行要出關。”

“我已經過了喜歡話本子的年紀了。”

“沒有騙你。”古嶺眼神有些微妙,似乎覺得她是在裝傻,“他情劫因你而失敗,自那之後再未有突破,那你便一直是他的情劫……那他還有什麽事是不能做的?”

舒窈眼前悄然浮現了當初她特地截圖保存的cg。

白衣俊美劍修半身染血,卻筆直地跪在地上,低聲懇求掌門等人饒她一命。

那雙總如浸冰似的冷漠眼眸,第一次變得軟弱。

於是舒窈知道了,蘇撫雪那樣高傲倔強的劍修,原來也會低聲下氣的懇求。

原來那個沈默堅強的男人,也是懂得痛苦的。

但不是因為疼痛,而是因為她。

當掌門同意他的哀求時,蘇撫雪曾回頭看她一眼。

青年有雙格外清冽漂亮的眼眸,笑起來時一定格外好看。

可惜作為大師兄,以及首席弟子,蘇撫雪總是冷著臉,那漂亮眼睛也格外淩厲逼人。

然而那天,舒窈沒有在其中找到半分懊悔怨恨,只有淡淡遺憾與歉疚。

“……”

蘇撫雪開口想要與她說什麽,但最後,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。

劍修只向她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微笑。

是她曾經送了不知多少禮物,刷滿好感也未曾看見過的微笑。

……

古嶺仍在為自己辯解:“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,應該是他擔心你,強行出關,結果反而被人皇那縷殘魂趁虛而入吧。”

“所以真的不能怪我,他如果不強行出關,什麽事都不會有。撫雪就是太正派了。”

古嶺面露難色:“現在我也不知道撫雪是什麽東西了。我看到他居然以吞吃邪祟為生,這、這……道心已毀,他遲早會死的。”

邪祟是生態鏈的最低端,即使是魔修,也絕不會選擇如此惡心骯臟的方式延續自己的生命。

這種行為,已經超出了這個世界的普世價值觀,甚至比奪舍更加惡劣。

因為這徹底褻瀆了道心,做出這種舉動的人,註定此生修為不會再有寸進,甚至會倒退也說不定。

在這個世界,修為便是一切的準則,只要能修煉出足夠實力,那方式即使是人體煉成,也是被唾棄,但尚且能夠理解的。

唯有吞吃邪祟不可。

什麽人才會寧可降低自身生命的層次,也要茍且偷生?

“可能是人皇陛下殘魂的影響?唉……我也說不準。”

舒窈卻不想再聽下去的。

甚至不用古嶺為她科普,吞噬邪祟維系生命到底有多麽突破三觀。

她只是在心底輕聲問道:

“這就是他的死劫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就是他的死劫?”

“嗯。”

天道聲音平靜,似乎早便知曉結果。

他輕嘆:“你無愧於心即可。”

所以天道剛才說,不建議她深入參與此事,原因正在於此。

沒有必要。

無論她如何努力,都救不了蘇撫雪。

因為她就是劫數本身,又如何救蘇撫雪?

……

她曾經是蘇撫雪的情劫,如今又應了他的死劫。

他註定因她而死。

這就是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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